我跟老马说：“千度搜索的大客户经理来找我了，问我们的直播平台要不要做广告。”
“只要两万块钱，人家不管搜索什么直播，都能在第一行看到我们的，可以曝光五万次。”
老马摇了摇头：“曝光有意义吗？”
“一个姑娘假如长得很丑，难道天天上街逛着就会有人跟她搭讪吗？”
“你的电脑天天弹出伟哥广告，你有点过吗？”
我摇了摇头，暂时没有。
老马又道：“我最讨厌广告了，尤其是这样强行送到别人面前的。”
“万一人家就想看冯蘑菇，却搜到了我们，你说他会不会讨厌我们？”
我点了点头，我想我起以前有个叫做大勇的朋友，存了两万块钱，想去开炸串店，就上网搜索怎么炸。
结果搜到的全是小吃培训的广告，那些广告都打着包教包会，月入十万的旗号。大勇后来终于经不住诱惑，交了两万块钱，结果还是连年糕都炸不熟。
后来我失去了大勇这个朋友，但是又多了一个叫做大智的朋友。
大勇出家了，法名大智。
我说：“那咱们就都不推广么，现在用户量上涨有点乏力了啊。”
老马说：“要推，但是我们要推人们喜欢看的。”
人们喜欢看什么？人们就喜欢看美女爱上我，喜欢看扮猪吃老虎，喜欢看装逼被打脸，喜欢看吊丝终逆袭。
人们还喜欢看笑话。
老马说：“咱们就以笑话的方式推广嘛，你看陆飞那个笑话，我一共花了不到十万块，就打到了几亿广告费的效果。”
也对，我们的直播平台，上线第一天就崩溃了，这件事确实有点好笑。
关键的是这件事只是表面上好笑，背地里还是反映了我们的用户数量巨大，非常符合广告学的要义。
-
于是，我花去十万块钱，找了八家不大不小的个人媒体，以非广告的方式来描述这件事。
比起千度店大欺客，一分钱只办一分事的嘴脸，这些小媒体无不热情贴切。
他们根据自己的账号类型，对我们平台第一天就崩溃这件事，进行了各种角度的艺术加工。
比如有个写情感的，合理地杜撰了霸道总裁爱上小主播，豪掷百万使其直播平台崩溃，从而有空和自己约会的故事。
文章写得声情并茂，感人泪下，并且在极不显眼的地方点出了我们的平台。又用隐晦的暗示，暗示这是一件真事。
我看得拍手叫绝，又私下里给他发了个红包。
写出这么棒的文章实在太辛苦了，晚上必须加个鸡腿。
还有个写八卦的，根据不久前陆飞的丑闻，适当联想，写了一出员工不满老板品行，怒炒老板自行创业，最后却惨遭老板报复，导致服务器崩溃的狗血剧。
我一边吃着鸡腿，一边读着这篇文章，这篇文章写得实在太好了，把我们前老板人性的黑暗面写得赤裸裸，淋漓尽致。
然后我拿去给老马看，我说：“这文章结构紧密，逻辑清晰，文笔华丽，标新立异，咱们是不是要给他们追加点广告费？”
老马看过之后，说道：“让他们删了吧，咱们既然已经和陆飞撇清了关系，就不应该数落前东家的不是。”
我想了想，是这么个理，就好像品格高尚的人，从来都不会去吐槽前任一样。
但是我没想到，老马的品格居然发生了变化。
-
由于自带流量的传播属性，十万块钱，就让我们的平台获得了上亿次曝光。
软件下载增量每天都在刷新纪录，一周以后，我们的下载量达到一亿次，超过了猫牙直播。
老马给个人入驻的主播开出三七的分成机制，许多老牌网红也跳槽到我们的平台，又带来了不少流量。
然后老马又指着自己公司里几十号主播对我说：“这些是我们平台的核心力量，你赶紧给她们设计设计，让她们火起来。”
于是这天，我召集除了四个股东主播之外的所有妹子，把她们聚集在大会议室，搞了一次直播培训。
我站在台前对他们说道：“现在我们的用户已经突破一亿了，但是你们有些人还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。”
小姑娘们个个明眸皓齿，叽叽喳喳，场面有点混乱，好像根本没有人听我说话。
一个双马尾的娇小妹子举起手来喊道：“老师，您能不能大声点？我听不清楚！”
我说：“我已经很大声了，我又不是喇叭，你听不见可以坐到前面来。”
“你说什么？我还是听不见！”
然后我一拍桌子，喊道：“大家安静点！”
场面安静了两秒钟，更乱了，妹子们纷纷交头接耳，偷偷嘲笑，连双马尾都被淹没在人群里。
这时候，夏总路过，看见我的窘境，也进来拍了一下桌子，“大家安静！！”
桌子被拍得粉碎，原来夏总跟老马偷偷学习过开碑手。
姑娘们个个吓得脸色惨白，暂时失去了语言功能。
夏总又丢过来一个喇叭，“你说话得用这个，这些娘们儿燥得很。”
这是我认识夏总以来，见他做过的唯一一件正向的事，夏总转身离去的时候，衣角摇曳，留下一个肥胖但是宽厚的背影。
我看见下面不少妹子的眼里亮起了星星。
-
接着培训。
我说：“你们的直播没人看，就是因为你们没有鲜明的人设。”
双马尾又举起手来：“老师，我的直播有人看！”
我说：“你那不叫有人看，庄梦蝶和夏雨秋有四千万粉丝，那才叫有人看，你能有多少人看啊？”
双马尾被我教育的无地自容，低下头难为情道：“十几万吧......”
我说：“那你不用培训了，赶紧直播去吧，你们中谁还有十几万粉丝的？”
底下一半的姑娘齐刷刷举起了手。
我挥挥手：“你们都赶紧直播去吧，别在这浪费时间了。”
然后我对着剩下的姑娘说道：“你们这些人，都是没什么人看的。”
“你们做直播没有观众，就好像当学生考试不及格一样，所以我今天来教你们，怎样才能吸引观众。”
我指着最前面一个大嘴巴的姑娘问道：“你是播什么的？”
大嘴巴结结巴巴地说：“我...我是播...播喊麦的。”
“你话都不利索，怎么喊麦啊？”
“从今天起，你直播的时候别喊麦了，改背唐诗吧。”
“好，下一个！你呢，播啥的。”我又指着一个穿着羽绒服的妹子问道。
“老师，我是唱歌的，我能唱青藏高原。你听，亚拉索~~~~~”
嗓门很高，可惜不在调上。
我说：“比起唱歌，你明显更适合喊麦，去跟前面那个学习一下，以后你就喊麦吧！”
我又看到了一个身材火辣的妹子，“你播啥？”
“老师，我是跳钢管舞的。”说完站起身来，围着椅子来了一段热舞，直看得我血脉喷张。
我说：“不错啊，这样怎么会十万个粉丝都没有呢？”
辣妹子说：“老师，我有二十多万粉丝。”
-
剩下的妹子一一看过，看得下去的，就让她们继续，看不下去的，就让她们随便换点啥。
但是这样，明显解决不了根本问题。
我又跑去找李鹏飞，他正坐在电脑面前，拿着手机玩消消乐。
我问他：“咱们公司自己的主播，你有没有办法让她们的数据好看一点？”
他头也不抬：“那很简单啊，后台改一改数字就可以了！你现在开一个直播，我也能让你的观看人数突破百万。”
“但是那样没有意义啊，都是假的。”
我说：“那你赶紧改吧，超过十万的，给她们翻个倍，不到十万的，给她加到十万。”
“再找点枪手刷礼物，这样别人看到了，才会跟着掏钱刷。”
就好像《让子弹飞》里说的：乡绅交了钱，老百姓才会跟着交，拿了钱，土豪乡绅的钱如数奉还，百姓的钱三七分账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