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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99章 假意真心

弄玉是被渴醒的,她睁开眼睛的那一刹那,看到的是白花花的亮光,她怔怔地看着头顶上这片耀眼的白色,思维还没有运转,大脑中一片空白。

不知道过了多久,她终于想起晕倒前最后一刻的绝望,想到了意图侵犯他的赵无伤,心中的绝望又慢慢回来了。

她尝试着想坐起来,却发现身体和手脚没有一处不痛的,忍不住**了一声。

听见她的声响,一双冰冷的眼睛探到了她的上方,耀眼的白光下是这样一双冰冷的眸子,让弄玉忍不住打了个寒战。

“你醒了吗?”这是一个女声,声音也是凉凉的,不带任何感情。

因为缺水,弄玉只觉得自己的嗓子像是冒烟着火了一样,连舌头都像是干在嘴里了,她艰难地说出一个字:“……渴……“

那女子有些不耐烦地皱起眉毛,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个水壶,拔开水壶的塞子,又扶起弄玉,灌了几口。弄玉饮了几口才觉得不对劲,那液体又酸又涩,还带着一股奇怪的腥膻之气,她忍不住皱起眉头,将水壶推开了。

那女子见她一脸嫌弃,脸上也带出了嘲弄之色,讽刺道:“喝不惯吗?你以后日日都要喝的,要是饮不惯,那就只能渴死了!”

弄玉听她汉语说得流利,长得也不像匈奴人,心中起疑:“你是谁?”

女子冷冷地回道:“我叫伍子兰,是主人让我来照看你的!”

弄玉忽然想起当初赵无伤去大汉的时候,似乎也带去过一个叫“子兰”的侍女,但是她却从来都没有见过,如今听到伍子兰自报家门,脸上更加惊恐:“你……你是赵无伤的人?”

伍子兰一愣,原本嘲弄的脸上蹭地一下变得通红:“我是主人的侍女,你别胡说!”

弄玉环顾四周,这才发现她们两人是坐在一辆摇摇前行的车子里,刚才她醒过来看到的白花花的亮光是车的穹顶,便接着问道:“我们要去哪里?”

伍子兰对她的问题有些不耐烦,眉头皱得更紧了:“我们是要回单于王庭,你着什么急!话可真多!”

此时车外忽然响起一个男声,用的是匈奴语,弄玉听不懂,就听伍子兰非常不情愿地说了一句,那男声便消失了。

没过多久,车子忽然停下了,车幕被掀起一角,赵无伤的脸出现车外。

伍子兰看到赵无伤,立即收起了原本的不耐之色,变得有些局促,讷讷地叫了一声。

赵无伤点点头答应了,又低声对她说了几句话,伍子兰看了弄玉一眼,起身下车了。

赵无伤来到了车里。

弄玉看着他,脑海里蓦然想起了她晕倒前屈辱的一幕,瑟缩着躲到一角,戒备地看着他。

赵无伤见到她这副如临大敌的模样,脸上有些歉疚,破天荒地耐着性子解释道:“原本是想做场戏,为了逼真没有告诉你实情,没想到把你吓成这样子。是我的错。你放心,我没有碰你。”

弄玉半信半疑地看着他:“做什么戏?为什么要做戏?”

赵无伤继续解释道:“我为什么要拦截和亲的队伍,你也听曲仲说过了,单于是想给我将功赎罪的机会,但他却并不信任我,因此派匈奴威信极高的大将军来监督,谁知道我没有拦下细君,却拦下了你。为了交差,我只能让你假冒公主,可你这一脸的伤——”说到这里,赵无伤忽然停了一停,像是有些无奈。

赵无伤继续解释道:“我为什么要拦截和亲的队伍,你也听曲仲说过了,单于是想给我将功赎罪的机会,但他却并不信任我,因此派匈奴威信极高的大将军来监督,谁知道我没有拦下细君,却拦下了你。为了交差,我只能让你假冒公主,可你这一脸的伤——”说到这里,赵无伤忽然停了一停,像是有些无奈。

弄玉摸着自己脸上的伤疤,自嘲道:“可是我这脸上的伤却是一个大大的难题。大汉怎么会把容貌受损的女子嫁到乌孙去?这不是分明轻视乌孙吗!他们看到我的脸,自然不会相信我就是公主!”

赵无伤微微颔首:“不错,因此我才想用一个方法遮掩过去。”

弄玉对他的话似懂非懂,但想到他当初要侮辱自己的模样,心中还是忍不住想要呕吐,生硬地问道:“什么法子?”

赵无伤有些不自然地说:“我假装……见到和亲公主动了心思,意图侵犯……因而把你带到堡坞中……可是你抵死不从……我就弄伤了你……伊渠到来的时候,正好看到这一幕。当时你正好晕了过去,又加上之前在战场上溅了一身的血,正是伤痕累累,狼狈不堪。又加上我被打断……发了一通脾气,就遮掩过去了——”

他这一番话说的断断续续,颇有几分尴尬,与前一夜的深沉冷漠形成了巨大的反差。

弄玉盯着他看了片刻,??心中考虑他这话的真假:“既然是这样,你为何不提前告知?你……你让我……知道这是假的……我也不至于……”

赵无伤叹了口气,苦笑道:“伊渠虽然不在,但当时他的人就在外面偷听,我没有时间说。我给你使眼色了,可是你根本就没有注意。我就想着,不然一会儿把你抱在怀里,再悄声告诉你。谁知道我还没有近身,你就气晕了过去。”

弄玉想到当时的情形,也许真的是自己太过紧张,草木皆兵了,可她心里还是有太多的疑团,便又接着追问:“在那些匈奴人眼中,我好歹也是大汉和亲的公主,你对我做这种事,就不怕你们匈奴的单于怪罪吗?而且你说的那个监督你的人就轻易让你骗过去了吗?”

赵无伤的脸上又恢复了原本的平静:“你别把公主想的这么重要。单于派我出来的目的就是劫杀公主,破坏大汉和乌孙的和亲,如果有必要,杀掉公主也可。现在我把公主带回匈奴不过是证明我顺利完成任务的凭信,至于公主的死活,并不重要。”

弄玉的脑海中不合时宜地想到了另一个问题:“那如果你真的抓到了细君,你会如何处置她?”

果然她话一出口,赵无伤的脸变得很难看,口气也生硬起来:“这个问题你没有必要知道。如今你既然已经清醒了,就乖乖待着,别妄想逃走。你昏迷了三天,为了照顾你,我不得不下令放缓了行军的速度,几次被韩城的军队追上,折损了不少将士,大家对你的怨气都大得很。

还有人提议,干脆将你杀死,直接带你的头颅回到王庭也是一样的。倘若你让我觉得,你没有必要活着,那我也不介意用一种更轻松容易的方式来完成此次的任务。”

弄玉看着他轻描淡写说出残忍无情的话,心里最不愿意面对的一个问题越来越清晰:现在跟她说话的赵无伤不是她的朋友,是随时能决定她生死的人,是残忍杀害大汉士卒的敌人,她不该对他抱有幻想的。

从她在大汉与赵无伤认识开始,她就觉得赵无伤是一个非常危险的人,她几次三番探查他的身世,却被他隐瞒得滴水不漏。倘若不是因为发生了左贤王侮辱细君的事,她大概永远都不会知道赵无伤的真实身份。

因为危险神秘,她本能地害怕赵无伤,对他也是能避则避。

然而不得不承认,赵无伤是个沉稳可靠的朋友,她跟韩城闹矛盾、冷战,在宫中遇到各种危险时,她怕二哥担心她,不敢对二哥说,而朱安世又是个粗心的,并不懂她的心事。她只好对赵无伤说,赵无伤虽然大部分时间对她的行为不置可否,但有时候也会为她指点一二。这让她多多少少缓解了心中的郁闷难过。

那段时间里,对她来说,赵无伤是一个琢磨不透的危险存在,可又是一种亦师亦友的信赖。

然而经历了这场劫杀,见识到了赵无伤的冷血决绝,终于让她意识到,赵无伤不是朋友,是敌人。

识时务者为俊杰,她要想活命,没有必要惹怒他,她把所有感伤的情绪收拢起来,淡淡地说道:“你放心,我会乖乖听你的话。”

听了弄玉示弱的话,赵无伤反应有些难以捉摸,让人看不透他是满意还是不满意,只说道:“你放心,赵无伤向来一诺千金重。我既然答应免你一死,自然不会让你受到损伤。如果你表现让我满意,等单于王庭的事一完结,我就会派人送你回大汉。我知道韩城还在敦煌等着,我让你们团聚。”

听到韩城的名字,就像有尖锐的针刺到了耳膜,弄玉疼得一哆嗦,她忍下心中的悲戚:“如此就好,多谢。”

赵无伤出去了,没多久伍子兰又回来了,看到弄玉眼睛红红的,两道好看的眉毛又蹙起,一张秀丽的脸上全都是对弄玉的不待见。

“你看看你这副委屈的模样,没得让人厌恶。你还委屈!你有什么好委屈的!该委屈的是我们,是主人!你知道他为了救下你,冒了多大的风险吗?

原本他可以直接杀掉你,带着你的人头回王庭去交差,他却偏偏要带着活口回去,这也就罢了。

可他明知道你不是真公主,还要做戏给伊渠大将军看,想办法把大将军骗过去,不就是想保住你的命吗?

你倒好,这娇娇弱弱的身子,发高热昏睡了三天,要我说,救不回来就算了,他却非得从就近的部落里找巫医、药草给你治病。又因为你耽误了行程,被汉兵追上了好几次,交战数次,死了我们多少人!

我们还没有说什么,你倒一副被我们欺辱的模样!我们怎么欺辱你了?”

伍子兰伶牙俐齿,声音原本就清脆悦耳,现在数落起弄玉来,噼里啪啦,如同玉盘滚珠。

“阿兰,主人要你禁言,不然今晚就别想用餐了。”伍子兰正数落弄玉,说的兴起,不妨被车外一个强忍着笑意的男人出声打断。

伍子兰听了这话,更加生气,狠狠白了弄玉一眼,低声冷哼道:“主人到现在还护着你!”

不过被人警告后,伍子兰倒是有所收敛,不再对着弄玉冷嘲热讽,顶多在人后,赵无伤看不见的地方翻个白眼。

弄玉知道伍子兰对自己这不友好的态度,完全就是因为赵无伤。

明眼人一看就明白,伍子兰喜欢赵无伤,因此只要跟赵无伤稍微有点牵连的女子,都会被她看成是仇敌。弄玉也就懒得理会她的挑衅。

队伍在草原上行走了十几天,此时早已经是七月中旬,暑气上升,骄阳似火,弄玉从来没有受过在日头下长时间暴晒的,断断续续又开始中暑,整日昏昏沉沉躺在车里,事事都由伍子兰照顾,又引得她劈头盖脸一顿抱怨。

这一晚安营后,弄玉在车里吃完饭,天色已经完全黑下来,夜幕低垂,暴晒了一天的大地余温已经逐渐散去,营地安扎处,三五成堆的篝火在不急不缓地燃烧着。

弄玉在车里待了一天,早就憋坏了,趁着夜色,掩了面想到车外去透透气。谁知道刚出来,就见车外站着赵无伤。

赵无伤似乎早就料到她会出来,见弄玉狐疑地看着他,清了清嗓子说道:“我有话跟你说。”

弄玉没有开口,安静地等他说下去。

赵无伤顿了一顿,缓缓地说道:“从今夜起,你到我的穹庐里去,跟我一起睡。”

这时候,车厢里忽然传来一阵摔打之声,想来是伍子兰听见了,在车里使小性儿、发脾气。

弄玉知道他这样说必定有缘故,忍不住问道:“是要接着做戏给人看吗?”

赵无伤点头道:“我接到传信,单于派人来接应我,想来明日就该到了。为了保险起见,你最好跟我在一起。”

弄玉忽然想到什么,问道:“可这些天我都是跟伍子兰睡着一起,营地里的这些人都看见了,现在我又跟你,他们不会疑心吗?”

“无妨,他们都是我的人。”

弄玉紧皱着眉头,还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:“可你不是说你一直在被那个伊渠大将军监视吗?这营地里就没有他的人吗?”

赵无伤嘴角扬起一丝微笑,却充满着算计:“他们吗?跟韩城几次交战,他们早就死在韩城手里了。”

弄玉后知后觉地明白过来,原来他的队伍被韩城追上是他故意设计好的。可是他却让伍子兰这些人以为是为了她。赵无伤果然好深的心机,弄玉暗暗叹息,又隐约觉得有些不太对劲:“你这借刀杀人也太过明显了。等你回到王庭,伊渠一看自己的人全都死了,难道他不会怀疑你是有意为之吗?”

“这便是我要到王庭中要面对的事了,这里面也到处都是勾心斗角,你没有必要知道。”赵无伤不愿意再谈下去,转瞬间就又换了一个话题,像是有些感慨,悠悠叹道:“不过,这一路上,我一直在等你开口。”

弄玉挑眉,有些不明所以地看着他。

赵无伤的脸映着隐约的火光,似乎有一种温柔之色,是今夜之前,弄玉从来都没有见过的。

他的声音压得很低,原本那双深不可测的眼睛里,此时竟然闪现着好奇的光芒:“韩城追了咱们一路,看来救不回你,他是不会善罢甘休的。这一路上,我都在等你求我,求我放了你,放你回韩城身边。可你却一直都没有开口,好像早就认命了,这是为什么?”

“想要我回答这个问题也可,但你也要先回答我一个问题!我们置换如何?”弄玉不失时机地抛出了交换条件,她知道,在这世上能让赵无伤好奇的事情委实不多,而自己还有那么多的疑惑没有解决,只能抓住不可多得的机会,解决一个算一个。

赵无伤嗤笑一声,似乎有些不屑:“跟我谈条件吗?”

“为什么救我?”弄玉没有理会他的嘲笑,直接问出了自己最关心的问题。

这些天来,她也逐渐想明白了,赵无伤如今虽说是利用她“公主”的身份,来达成自己的任务。可她毕竟是个假的,就算是被赵无伤带回去,肯定也是一场灾祸,就算瞒骗那些匈奴人一时,可等到真相大白那天,他逃脱不了关系。

他真心没有必要冒如此大的风险保住她。

他到底是为什么要救自己呢?在大汉,她经历了一场场惊心动魄的勾心斗角,见识了一幕幕骨肉相残,连骨肉相连的亲人都能反目成仇,人与人之间充满这算计和背叛,根本就不可能有舍己为人的人。

更何况像赵无伤这样心思缜密的人,做每件事都有自己的算计,他不可能无缘无故救自己。

难道他是想利用自己达成什么目的吗?可他想利用自己达成什么目的呢?

无论如何,她都得问一下。

虽然她知道自己问了,赵无伤也不会说实话,可她还是想从他的回答中窥出些许端倪。

“没什么原因,想救便救了。”赵无伤说的轻描淡写,没有让她捕捉到一丝有价值的东西。

弄玉的脸色变得很难看,根本不信他的这些话。

赵无伤看到她的反应,脸上讽刺的笑容越发明显:“这些话如果说给一年前的郭弄玉听,她一定毫不迟疑地相信。如今的郭弄玉却能分辨什么是真心,什么是假话了。看来我得恭喜你!”

说罢也不再听弄玉的回答,竟是一径去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