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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3章 一笑泯恩仇

左贤王被放走之后,果然不敢耽搁,第二天就面见了皇帝,说了许多事关两国交好,化干戈为玉帛的话。他的这一转变倒出乎所有人的意料。韩城常年在边关抵御匈奴,威名赫赫,令匈奴人闻风丧胆。以至于后来匈奴人南下抢劫往往都会绕开韩城军队驻扎的地方。

这次韩城得罪了左贤王,众人都以为左贤王必定会抓住这个机会置韩城于死地。没想到他居然会为韩城求情,一时间朝堂之上,议论纷纷,大家反而全都相信匈奴跟大汉求和的诚意。

负责审理韩城案件的廷尉向来就看皇帝的心意行事。皇帝想要谁死,就是没有罪过的人,他们也要想尽办法罗织罪名。而皇帝想要放过的人,哪怕杀人放火,他们也能把大事化小,小事化无。现在他们探听到皇帝并没有杀韩城的心思,审问韩城时也就网开一面,并未刻意陷害。

浞野侯赵破奴又趁机替韩城说了几句话,朝中的大臣们见浞野侯都发话了,也纷纷向皇帝进言,请求赦免韩城。

最后廷尉府按照皇帝的心意,小惩大戒,削去了韩城的爵位,贬为庶人。

这时候李母和许媪才知道韩城被抓的事。虽然见人平安回来了,但还是不免一通数落。

韩城只安静地听着,连连称是。

弄玉见韩城虽然气色还好,但脸上消瘦了不少,眉宇之间尽是沧桑疲惫之态,心疼不已。又见两位老人喋喋不休地数落他,故意冷着脸对韩城说道:“脾气一上来你就什么也顾不得了!瞧瞧你干的什么事!居然打了左贤王,你知不知道他可是匈奴未来的单于!皇帝没杀了你,算你命大。赔上你这条命不要紧,为了你的事,连累家里两位老人,你看看你担不担得起!就算她们不骂你,我也要骂你的!”

许媪听了弄玉的话,果然皱起了眉头,不再数落韩城,把矛头转向弄玉:“你干什么骂他?他刚从狱中出来,你看看瘦成什么样了,你不说替他补补,还要骂他!你敢骂他,仔细我打你!”

李母开口制止了许媪:“她才舍不得骂城儿。她这是看咱们俩数落城儿,心疼了。咱们还是少说两句吧!”

弄玉见自己那点儿小心思被李母拆穿,不好意思地笑了,说道:“我让厨下给他炖了汤。”

许媪哼道:“就这丫头鬼精着呢!被她这么一弄,好像就她一个人心疼阿城,咱们就不疼似的!我便不骂了,我就看你怎么骂他!”

李母笑道:“行了,行了,人平安回来了就好。他们小两口也是好久不见了,咱们两个老太婆在这里讨什么嫌!你带他去吧!”

弄玉得了命令,拉着韩城往后院走去,两人刚出来没多久,弄玉就拉着韩城上下打量道:“在狱中没有吃苦吧?”

韩城摇摇头,抱紧弄玉:“这些天让你担心了。”

弄玉看着他,叹了一口气:“我倒不要紧。只是你以后不要再这么鲁莽了。你被抓到了诏狱里,想要救你一点门道也没有。朝堂上没有人替你说两句公道话,大兄为了救你,甚至要娶丞相家的孙女儿,幸好你被放出来了。否则,咱们欠他这个人情,可不是一辈子都还不清了?”

韩城忍不住唏嘘道:“没有想到浞野侯倒是肯替我求情。要是没有他仗义出手,只怕我想要脱身还没有那么容易。”

弄玉只管侧着头看他,不紧不慢地问道:“他果然是仗义出手吗?”

韩城觉得弄玉洞察秋毫的神态让他有些不自在,别开眼去,尴尬地解释道:“我只当他是仗义出手,别的,我自然不会去理会。”

弄玉在心底暗暗后悔自己的莽撞,伸手去摸韩城的脸,心疼地说道:“我没有别的意思。只是大兄已经告诉我苏大哥为你说亲的事,前些天卫伉也上门提亲了。”

韩城不等她说完,便打断了她:“我绝不会答应!我也从来没有想过娶赵临月。赵氏这个人情,以后我会想办法还的,但就算报恩,我也不会娶赵临月。既然你哥哥已经到长安了,以免夜长梦多,咱们尽快成婚吧!”

弄玉一惊,急忙问道:“你怎么知道我哥哥来长安了?”

韩城神态尴尬,有些不好意思地轻咳道:“他去狱中探望过我。”

弄玉追问道:“他怎么去的?”

韩城见她的反应有些奇怪,疑惑地看着她,弄玉也自觉失态,又解释道:“他没有跟我说去探望你。”

韩城这才说:“他买通了狱卒进去的。只是他一进去,就说了许多讽刺我的话,又说因为我,他们都跟着犯险,还说你是鬼迷心窍,才会看上我。反正絮絮叨叨说了许多我听不懂的话。然后我气不过,就跟他回了几句嘴。”

弄玉接着问:“那后来呢?”

韩城神色更加不自然:“后来说着说着,我们两个人就动起手来了。”

弄玉用手扶住隐隐生疼的太阳穴:“你们在诏狱打起来了?那些狱卒就不管吗?你受伤了吗?”

韩城见问,一下子就神气起来,仿佛杀了贼王,擒了反叛一样得意:“那天几个狱卒被他买通了,看他这么能打,也不敢动手来管,我们痛痛快快打了一场!我虽然中了他几下拳脚,但他也没占到好处!让我也结结实实打了一顿。”

弄玉一掌拍在他身上,嗔道:“他是我兄长!”

韩城眼神中依然闪烁着得意:“我知道,要不是看你的面子,我下手更重!”

“呵呵,是吗?是谁先叫停手的?我没有记错的话,不是我吧?”郭羽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的,正大模大样地坐在一条狼皮褥子上,手里拎着一壶酒,冷冷地嘲讽韩城,嘴角带着得意的笑。

韩城双眉一皱,几步抢上近前,劈手就去夺郭羽手中的酒壶:“你偷我的酒!”

郭羽一个利落的翻身,躲开了,他一手扶着狼皮大褥,另一只手拎起酒壶又往嘴里灌了几口:“你看你这吝啬的样子!我去狱中看你,带的那些酒菜,你没有吃吗?喝你一壶酒怎么了?”

韩城又是嫌弃又是厌恶地说:“那些酒菜最后都进了谁的肚子,你不清楚吗?这酒是我花费了好大心血才搜罗来的,你还给我!”说着又上来争夺。

郭羽又闪身躲开了,两人在地上且斗且夺,酒水淋漓,撒了两人满身。

弄玉见他们闹成这样,又是生气,又是好笑,正好瞧见不远处有一捆藤条,几步过去,抽出一根藤条在手,对着两人就打了下去。

两人吃痛,一起住了手,瞪着弄玉抱怨道:“你打我作甚?”

弄玉用藤条指着韩城命令道:“你先到房里去洗沐,也不看看自己这蓬头鬼的模样!”

郭羽拦住韩城道:“你且住!我今天是来请你喝酒的,一会儿你跟我走!”

韩城嘴一撇,傲然回道:“我凭什么要跟你去喝酒?”

郭羽斜眼看着他,挑衅道:“在狱中的比试还没有比完,当然是继续比试!怎么,你不敢?”

韩城冷笑道:“我有什么不敢的!你就算是埋伏下千军万马,我也不怕!”说着推开郭羽,大步进房洗漱去了。

弄玉见韩城走了,这才瞪着郭羽道:“你又想做什么?”

郭羽玩弄着手上的那把酒壶,淡淡地说:“我们这些人救了他,他不该道谢吗?”

弄玉道:“这份人情算我的,他一去,你们的身份不就全都露馅了吗?”

郭羽嘴角一扯,似笑非笑道:“你也太小瞧你哥哥了。”

弄玉拉着郭羽撒娇道:“哥哥,他那个人太要强,你知道他一直对游侠不屑的。我不想让他知道是咱们救了他……”

“郭弄玉!”郭羽恨得咬牙切齿,猛地将她推开,忿忿不平道,“是不是在你眼里,除了韩城,别人都如泥如土是不是?既然这样,那我也不在这里自取其辱!”说着便一甩衣袖,挣开弄玉的手,往外走。

弄玉见他满面通红,连额上的青筋都出来了,知道他是真的生了气,一时也慌了神,连忙解释道:“二哥,我不是这意思,你别走!”

她一边说着,一边去拉郭羽,赔罪道:“二哥,是我的错,你别恼!”

郭羽站住,回头看着她,脸上阴晴不定:“以前你从来不会低头认错。近来怎么变成这样?”

弄玉脸涨得通红,放开郭羽的衣襟,双手交缠在一起,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。

郭羽看着弄玉窘迫的样子,心一软,笑容有些凄凉:“我一定是前世欠了你的债。你且放心,我不让韩城知道我们的身世便是。”

说完也不再理会弄玉,又重新坐回到狼皮褥子上,继续大口喝酒。

韩城沐浴完毕,出来见郭羽还在喝酒,忍不住眉头一皱,说道:“不是说好一起饮酒吗?你怎么自己先喝起来了?”

郭羽一个翻身,想要站起来,也不知道是不是喝多了,脚下一个踉跄,险些摔倒。韩城下意识伸手去扶他。郭羽抓住韩城,狠狠盯了他两眼,咬牙威胁道:“阿城,你要是敢对不起弄玉,天涯海角,我也不会放过你!”

弄玉听了这话,原本垂下的头猛然抬起来,说道:“二哥,你今天不要带韩城出门。”

郭羽挑衅地看着韩城,问道:“她说不让你出门,你敢出门吗?”

韩城被他一激,也挑衅地看着他:“有什么不敢的?我自己的身子自己说了算。走,咱们喝酒去!”

说着不顾弄玉的阻拦,拉着郭羽径直出了府,问道:“咱们去哪里喝?”

郭羽看着他,笑吟吟地说道:“章台街。”

韩城脸上一红,不说话了。

郭羽笑得有些不怀好意:“没喝过花酒?像你这种大家公子说出来谁信呢?”

韩城脸红得更不自然,强辩:“花酒有什么好喝的?我最厌恶那些莺歌燕舞的地方,宁可自己一个人,一杯酒,浅斟慢饮。咱们男人喝酒,女人在一旁凑什么热闹?再说,要让弄玉知道了,又得折腾我几天。何苦呢?”

郭羽低头自言自语道:“弄玉?她自然……”

他的话说到一半,似乎意识到不妥,便不再说了,转而对韩城解释道:“这酒也有荤素之分,咱们只规规矩矩喝素酒就是。实在是我有一帮朋友,听说了你的事迹都佩服得很,想要结交你,托我来请你。实不相瞒,今天的酒也不是我请,是另有旁人。咱们只管去,要是弄玉知道了,横竖有我呢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