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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7章 大事不好了

弄玉也等不到宴席散会了,找人悄悄给韩城递了个消息,说她有事先回去了。

从太子府出来,她就直奔赵无伤的住所去,赵无伤不知道去哪里了,并不在家。她一直等到天快黑了,赵无伤才回来。

赵无伤见弄玉来,果然面带讶异之色。

弄玉也觉得不好意思,红着脸把细君的话对他说了。

赵无伤听完,脸上并没有多大的表情,只说道:“天快黑了,我送你回去,不然赶上宵禁,又是一番折腾。”

弄玉见他神色淡然,对于细君的约会并没有什么反应,忍不住问道:“明天你会去吧?”

赵无伤看了她一眼,平静地回道:“你既然亲自来给我送信,不就是想让我去吗?”

弄玉那点儿小心思被他拆穿,没想到他说话刻薄,居然没有给她留一丝情面,禁不住有些恼羞成怒:“你们两个人的事跟我有什么关系呢?我只是过来给你传话,你怎么还说我逼着你去呢!去不去那是你的事!”

赵无伤嘴角一撇,露出一个不以为然的笑容,似乎在嘲笑弄玉多管闲事。

弄玉心中气恼,在这里一刻都待不下去了,赌气从他家里跑出来。却没想到赵无伤也跟了出来,不远不近、不急不缓地走在她身后。

弄玉停住脚步,等着他走近,昂着头,没好气地问道:“你追上来做什么?我才不帮你给细君传话,有什么话,你自己对她说去!”

赵无伤淡淡地答道:“我明天会去见她,把话说清楚。现在我送你回去,我怕万一再出来一个赵安国跟上次一样掳走你,我的罪责可就大了。”

弄玉这才明白他是一片好意,倒觉得自己刚才的口气太冲了些,脸上忍不住一阵阵发烫。

所幸已经是深秋时节,天黑得早,两人走在街上,只能朦朦胧胧看见身影,瞧不见脸上的表情。

两人并肩走了一段路,弄玉忍不住打破沉寂,说道:“我觉得细君很好啊,聪明大方,长得又好,性子又好,读了那么多书,对你又一片痴心,我看着都喜欢。倘若不是她钟情于你,我真想把她介绍给我二哥,让她当我二嫂。可是你对她为什么这样冷淡呢?”

赵无伤信步朝前走着,脚下没有丝毫停顿,也没有回答弄玉的问题。

弄玉自讨没趣,忍不住抱怨道:“真不知道细君喜欢你什么,你这个人又冷漠,又无趣,好像世间所有的事都引不起你的兴致,简直跟木头人一样。”

赵无伤听她絮絮叨叨抱怨了一路,也许是真的受不住她的吵闹,这才开口回道:

“我比你了解她,我们到底合不合适,我比你清楚。你总觉得用力去对一个人好,最后就一定能达成心愿。我告诉你,这话是错的。有些人,不管你再怎么钟情,都不会有好结果,不过白白弄一身伤。况且我并不看重男女之情,在我心里,有些东西比感情重得多。我拒绝她也是为她好,你不要再天天把我当成负心人!”

弄玉被赵无伤的这番话震住了,她之前虽然也跟赵无伤谈过话,但赵无伤从来没有像今夜这样直白犀利,简直字字如刀,扎在她心头。

弄玉愣了半晌,底气不足地问了一句:“那你最看重什么?”

不出所料,赵无伤自然没有回答她,而是径直朝前走着,弄玉无法,只得小跑跟上。但她心中却替细君惋惜,纳闷细君怎么会爱上这么一个冷心肠的人。

赵无伤一直将她送到李府门口,弄玉叩响了辅首门环,赵无伤忽然问:“你二哥是一个怎样的人?”

弄玉一愣,没有明白他说这话的意思,不知道如何开口。

赵无伤见她懵懂的样子,忽然自己倒笑了,转身就走。

弄玉见他举止蹊跷,忍不住叫住他问道:“赵无伤,你说这话什么意思?”

赵无伤头也没回,渐行渐远,声音在黑夜中也显得轻飘飘的:“没什么意思,我只是问问。”

弄玉还想再问,此时府上的大门已经打开,韩城率先应出来,幽弱的灯火之下,照见他脸上焦急的神色:“你不是说回家来吗?你这是去哪里了?害我好找!”

弄玉笑着拉住韩城,笑道:“我不过是给细君送了个信,哪里就能找不见呢!”

两人一同回到府上,谈起宴会,弄玉这才知道,太子举办这个菊花会是为了此次来出使大汉的匈奴使者,左贤王契靡,也就是匈奴的太子。

契靡想自己从这些和亲的翁主中自择一位,没想到皇帝居然答应了他这么无礼的要求,让适龄待嫁的翁主乃至贵族少女们全都来到太子府。

宴会结束之后,李嫣借口让这些少女们帮忙太子府采来年的菊花酿酒,实际上是想要多留她们一段时日,弄玉走后,契靡在太子的陪同下与这些少女们已经碰过面了。

弄玉握着胸口,笑道:“韩校尉现在是不是心有余悸,庆幸我早早离席?”

韩城冷哼道:“他敢打你的主意!我可不管他是不是太子,要是敢动你的心思,得先问过我手中的箭!”

弄玉笑着拉着他往里走,一边问道:“那他看上哪一个了?”

韩城见她笑意盈盈,忽然有些不忍破坏她的兴致,闷声闷气地回道:“我又不是他的心腹,我怎么知道?”

弄玉没有察觉他脸上的异样,心情不错,说道:“不管是哪一个,只要不是细君就好!”

韩城忽然打断了她:“明日一早,我要去校场练兵,早膳也不在家里用了,你在家好好陪着婶母。”

弄玉笑着答应了。

第二天,韩城果然一大早就出府去了,弄玉在府中无聊,陪着李母闲聊了一会儿,服侍着李母睡了午觉,便来到后院闲逛。只见李府的后院影壁之下的七八畦菊花此刻也开得锦簇,一朵挤着一朵,就像是元宵佳节推推搡搡出游的人群。在正午的阳光里,嫩黄的花蕊像是龙须一样,卷起一丝一缕的花瓣,花匠正在选开得好的花,搭花架子。另外有庖厨里的厨娘阿简带着两个小女奴在摘菊花,想酿造来年的菊花酒。

众人见她进来,都笑着行了礼,弄玉也笑着跟他们打过招呼,便在廊子下铺好席簟看他们忙碌,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。

众人正说着话,忽然看见许媪颤颤巍巍地走进来,见到弄玉,脸色一沉,没好气地说:“全府上下为了找你都翻遍了,谁想到你在这里!你倒偷得好清闲!”

弄玉笑吟吟地扶住她:“最近我也没招惹您老,怎么又不痛快了?”

许媪从鼻子里哼了一声,叫过一个女奴吩咐道:“去告诉前院一声,郭姑娘找到了,让他们别再把府邸翻过来了!”

弄玉笑着问道:“到底什么事?”

许媪白了她一眼,说道:“刚才有个叫细君的女子找到府上,说是你的好友!”

弄玉“哎呀!”轻呼一声,说道:“她怎么来了?”看看天色,这时候她不应该跟赵无伤在槐市会面吗?怎么会来到这里?

她扶着许媪往外走,许媪还在絮絮叨叨地数落她:“没想到你刚来长安不久,倒是先学会了交际?你从哪里认识的这些杂七杂八的人,都找到府上来了?”

两个人来到前厅,细君由一个侍女陪着正等在大堂里,见弄玉进来,还没有说话,眼圈倒先红了。

弄玉见她脸上泪痕未干,心中也能猜个几分了,就问道:“事情不顺?”

细君用帕子抹了抹眼角,勉强笑道:“我看时辰还早,想跟你说会儿话再走。”

许媪虽然嘴上不饶人,但见两人谈话,还是知趣地走开了。

弄玉拉着细君来到后院菊花丛边,在弄玉赏花的席簟上坐了。庖厨里有人端上一张食案,上面摆着菊花酒、茱萸膏、菊花饼、桂花糕、生鱼脍等酒食点心。

细君不等人让,自己右手捡起酒盅,左手执酒壶,一口气喝了五六杯。弄玉怕她喝醉,伸手夺过酒壶,劝道:“是他自己没有福气,你犯不着为这事儿伤心,天下的好男人多着呢,你看看我二哥就不错!你何苦呢!”

细君眼中已泛起泪花:“他不一样。”说完又伸手去抢弄玉手中的酒壶。

弄玉不允,身子向后仰去,连连说道:“你不能再喝了!”

细君听见这话,忽然笑了,两颊染上了红艳艳的酒晕,说不出的艳丽娇媚:“你知道今天他对我说什么吗?”

“左不过是些闲话。”

细君摆摆手,学着赵无伤那副清清淡淡的样子说:“在我心里,我只把你当成妹妹。我家里也有几个年纪跟你相仿的妹妹,在我心里,你与她们是一样的!”说着,她又笑起来,笑着笑着,眼泪像是下雨一样纷纷滚落。

弄玉见她又哭又笑,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好。

她眼瞅着弄玉不留神,又一把将酒壶抢过来,干脆就着酒壶大口大口痛饮起来。

弄玉见状,急忙来扯她,却不料打翻了菊花粥,汤汁淋漓,溅了两人一身,万幸粥是温的,没有烫到人,饶是如此,弄玉还是吓了一跳!

细君忽然伸手扯住弄玉的衣襟,急声问道:“上次说起你跟韩校尉的事。你说起初韩校尉也不喜欢你的,那后来你怎么让他又非要娶你的呢?”

弄玉苦笑道:“韩城跟赵无伤不一样。韩城是面硬心软,你的那位赵大哥是面硬心也硬!”

细君哪里听得进去,只嚷嚷着要她说当初她是怎么让韩城对她转变了态度。弄玉怕她嚷起来,弄得合府上下都知道了这件事,只能妥协道:“当初是我厚着脸皮,死皮赖脸地缠着他,起初他也是很厌烦,但是时间一长,也就有了感情了。”

细君压低了声音又问:“也包括肌肤之亲吗?”

她话音未落,忽然听见屋顶上有一阵细微的响动,随后有块碎石顺着瓦片滚落下来,就落在廊下,离他们不远的地方。

弄玉心中一凛,跑到廊外,喝道:“是谁?”

她话刚说完,就见一个黑影从房顶上窜落,动作极其迅捷,仿佛闪电一般,院子里已经站着一个人。他一身劲装打扮,五官深刻鲜明,一双眸子晶灿如电。脸上略带风霜之色,眉宇间却仍然不失豪情爽朗之色,此时脸上正挂着懒洋洋的笑容。

弄玉先是愣了片刻,随机惊呼道:“二哥,你怎么来了!”

郭羽抬手就狠狠弹了弄玉一下,说道:“妹妹都跟男人跑了,我能不来吗?你这脸皮挺厚啊,还没有成婚就住进来了?”

弄玉面上有些讪讪的,不好意思地解释道:“那我在长安城无亲无故在,总不能露宿街头吧?”说着又问起家里人安好。

郭羽道:“一切都还好,前些天丁府来报喜,说你三姊有身子了,明年五月就能给咱们郭氏再添一丁!”

弄玉忍不住欢呼雀跃起来,叫道:“谢天谢地,三姊成婚这几年的心愿总算圆满了!”

郭羽又道:“开心的事还有呢,咱们家里,你堂姊青璋上个月成婚了!”

弄玉听了有些疑惑,好奇地问道:“我离家的时候怎么没听见订婚啊?她嫁的是哪家?”

郭羽见问,脸上的怒气更盛了:“还能有哪一个?梁王世子!那年你们姊妹去梁王府赏梅花,梁世子看上了你堂姊红霞,红霞心中又十分愿意,我就只好把她嫁到了梁王府,我想着咱们与梁王府如此一来就各不相欠了。谁知道上个月红霞生病,想念家中姊妹,我就让青璋几个人前去探望,不知怎的,两人就做下了苟且之事,气得红霞几乎送了命,我也恨不得打她几下才解恨!咱们郭氏怎么能养出这么自轻自贱的女儿来?现在青璋的身子和名声都毁了,只能嫁给梁王世子……”

弄玉听二哥如此说,也是唏嘘不已,沉默了半天,猛然想到了什么,问道:“你怎么到人家屋顶来了?还偷听我们的谈话!”

郭羽这时脸上才稍稍露出一点喜悦的颜色:“我早就来了,从今天清晨你送韩城出门,我就看着呢。我这看了你大半天,没想到在家里这么任性霸道的一个人,在别人府上倒是乖巧听话。我刚才看那个老奴呵斥你,你怎么也不回嘴啊?”

弄玉见他打趣自己,急忙把话岔开,引着他来见细君。

郭羽双手抱拳,对着细君爽朗一笑,说道:“郭某草莽之人,礼数不周之处还请姑娘见谅。适才并不是故意要偷听姑娘说话,只是我来的时间也长了,听见姑娘在说话,不便出面,没想到……”

弄玉把话接过去,笑道:“没想到,越听越不对劲。又想出来,又不便出来是不是?”

细君被弄玉这番话说得脸红耳赤,只低着头擦拭身上的粥渍。

弄玉拉着郭羽又近前两步,笑道:“二哥,你看看细君给我当阿嫂怎样?我从第一次见她,就觉得她跟你特别般配!”

还不等细君开口,郭羽先呵斥道:“你少胡说!此事关乎女儿家的名声,不是能随意开玩笑的!”

弄玉被郭羽数落了一通,忍不住吐了吐舌头,却恰好看见细君幸灾乐祸的表情。

弄玉见她心情好了些,就又说了不少不相干的话逗她开心,三个人正说笑着,家中的管事忽然一脸凝重走进来对弄玉说道:“郭姑娘,不好了,二公子被抓到大狱里去了!”

弄玉闻声脸色大变,霍地站起身来,跟着他往外走,边走边嘀咕:“韩城不是去练兵了吗?怎么会被抓呢?”

管事虽然也是惊慌失措,却也是一头雾水,不知道韩城为什么会被抓起来。

细君听到韩城被抓的消息,脸色更是惨白得吓人,她讷讷地说道;“是因为我,他是因为我才被抓的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