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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39章 出使乌孙

弄玉与赵无伤成婚后,赵无伤便带着她和几个贴身的侍从一路向西,直奔乌孙而来。

乌孙国在匈奴之西,大宛之东,南端与西域的诸小国接壤。

地势平坦,气候寒冷,多雨。百姓跟匈奴一样,也都不事生产,逐水草而居。

弄玉听赵无伤给她讲乌孙的风土人情,忍不住评价道:“你刚才说乌孙有六十多万百姓,人人贪狠无信,盗寇又多,怎么他们会甘心臣服匈奴呢?照我说,他们背叛匈奴是早晚的事。

况且匈奴人也忒贪得无厌了,在西域的地界上搜刮财货,劫掠这些小国,也太不知收敛了。咱们这一路走来,我看这些小国大都勉强维持温饱,哪里经得起匈奴人年年的朝贡呢?”

“匈奴人贪财,他们统治西域这么多年,要想改变,只怕一时半会儿也难。”

弄玉说的这个问题,赵无伤何曾没有想过,但以他现在的位置,根本就改变不了什么。

“现在大汉已经跟乌孙结盟了,而且新国王又想借助大汉的力量来抵抗匈奴,你打算怎么办呢?”

弄玉也知道西域的问题短期内解决不了,就换了个更实际的问题,“你要帮助那个新国王的叔叔夺得王位吗?”

乌孙新国王军须靡在祖父老国王死后,娶了他的继祖母细君公主,想要获得大汉的支持,对付那个对王位虎视眈眈的叔叔。

如果赵无伤想让乌孙继续臣服匈奴,最简单的解决办法就是换掉新国王,立愿意臣服匈奴的新国王的叔叔大禄为王,这样一来,乌孙背叛匈奴的问题就解决了。

但如果真的立了跟匈奴结盟的大禄,那大汉嫁到乌孙的和亲公主就失去了意义,也许为了表白对匈奴的忠心,大禄会杀掉细君。想到这里,弄玉不禁担心起细君的安危来。

赵无伤如何不知道弄玉的心事,但现在他们还没有达到乌孙,没有见过新国王军须靡和新国王的叔叔大禄,任何的对策无异于纸上谈兵,便回答道:

“现在还不好说,大概没有你想的那么糟。这位新国王虽然想要跟大汉结盟,但是他并没有完全与匈奴断了关系。当初大汉派公主来和亲,匈奴也把一位居次嫁给了老国王。老国王死后,新国王把这两位继祖母都娶了——”

弄玉不等他说完就打断了他:“可上一次你对我说,新国王很疼爱细君的。那他为什么还要再娶一个匈奴的女子做夫人?”

赵无伤看着她着急的模样,叹了口气,安慰道:

“又说傻话了不是?新国王宠爱谁,喜欢谁,不是他自己做得了主的。哪怕他真心喜欢细君,可如今匈奴人给他施压,他也不得不冷落细君,故意作出更喜欢匈奴公主的样子来。

我听闻,细君被封为右夫人,而匈奴公主则被封为左夫人。到底谁在乌孙人心里更尊贵些,你也就明白了。”

乌孙和匈奴一样,以左为贵。

乌孙的左夫人地位自然远远高过了右夫人,也就是说虽然传闻这位新国王很喜欢细君,但他还是不敢得罪匈奴,不敢封细君为最尊贵的夫人。这样一来,细君因为受宠必然会引来匈奴公主的嫉妒,她的位置又低于匈奴公主,匈奴公主要想整治她是很容易的事,只怕细君的日子并不好过。

想到这里,弄玉不禁对这位即将见面的乌孙国王印象差到了极点,冷冷地说道:“既然喜欢一个人,就得实实在在保护她不受伤害,军须靡这样两面三刀,明面上宠爱细君,实际上却又去讨好什么匈奴的公主,陷细君于险地,也配得上谈喜欢?真是可笑!”

赵无伤看着一脸怒气的弄玉,忍不住笑起来。

弄玉见他笑,更加恼火,抓起手中的缰绳就朝他掷去,气道:“细君在受苦,你还在这里笑,你笑什么!”

赵无伤伸手抓住她掷过来的缰绳笑道:“我是笑你果然是郭羽教出来的,这份路见不平,拔刀相助的气概还真有几分侠士之风。没想到我家夫人竟然有如此侠义胸襟,让我自愧不如,惭愧惭愧。”

“你少贫嘴!”

两人正说着话,手下有人忽然骑马来到赵无伤身旁,禀报道:“主上,前面出现了一队人马!”

弄玉和赵无伤收敛心神,仔细朝着西边看去,果然见一队人马正朝他们这里奔来,领头的男人不到五十岁,身材粗壮,骑在马上就像是一座小山一样。

赵无伤看清楚来人的长相,对弄玉解释道:“这就是新国王的叔叔大禄了,他骁勇善战,膂力惊人,是个不容小觑的人,你一会儿可要留神,尽量别得罪他。虽然有我在,他不敢怎样,可万一——”

“他怎么倒来拦截你?”弄玉白了赵无伤一眼,自从成婚后,弄玉发现赵无伤没有以前干脆爽利了,尤其是对她的时候,总是千叮万嘱,简直把她当成三岁孩童了。现在听见他又要来叮嘱她,便阻断了他的话,问道,“难道说,他真的想从你身上入手,夺了这国王的位子?”

赵无伤笑道:“你等他过来看他行事便知道了。”

两人说话间,大禄已经骑马来到了赵无伤身边,翻身下马,对着赵无伤行了一礼,大声说道:“早就听说日逐王要来,没想到来的如此早!我这里有上好的美酒美人?,想请大王一饮,不知大王肯赏光否?”

他说话的声音底气十足,洪亮如钟,说得却是一口流利的匈奴语。

弄玉听赵无伤说过,乌孙人有自己的语言,只不过跟匈奴人一样,没有文字,对于很多事情的传承只以口头传授。

没想到这位新国王的叔叔说起匈奴语来倒是流利得很,看来他是真的有心投靠匈奴,只是不知道他汉语如何。

想到这里,弄玉用汉语对赵无伤说道:“这大胖子真丑。”

说完,她挑衅地看了大禄一眼,却见大禄在看见她时,眼中闪过一丝惊艳,随后又恢复了原来的神色,对于弄玉这句带有侮辱性的话,却没有任何反应。

弄玉见了他的反应,继续用汉语说道:“他真的听不懂汉语吗?看来他是一心一意要追随匈奴了!”

赵无伤对弄玉的恶作剧给了一个警告的眼神,随后用匈奴语对大禄说道:“难为大禄想着,亲自来迎接。只是,我家夫人与昆莫(注:乌孙称其国王为昆莫)的夫人交好,此次我是带夫人来见好友的。”

大禄对赵无伤这话大吃一惊,狐疑地去看弄玉,勉强笑着问道:“不知道夫人的好友是昆莫的哪一位夫人?”

他的侄子军须靡对匈奴有异心这是人人皆知的事,日逐王赵无伤正是为这件事而来。

大禄和部属们商议过,不如索性利用赵无伤的势力趁这个机会把军须靡杀掉,取而代之,他来做乌孙的昆莫。反正付出的代价就是乌孙继续对匈奴称臣。

而且一旦他当了乌孙的昆莫,以乌孙现在的人口和兵力,就算是背叛匈奴,匈奴也不会真的消灭他们:这些年跟大汉的战争,早就让匈奴国力耗损严重,再也不是当年那个控弦三十万,在草原上任意肆虐、驰骋的霸主了。

他原本以为赵无伤也会趁机利用他,帮助他杀掉不听从匈奴号令的军须靡,让他顺利即位,原本他以为他和赵无伤是相互利用的关系。

可赵无伤的反应让他措手不及,听他话里的意思,也许大禄不是他唯一的选择,如果他的夫人果然与军须靡的妻子交好,那军须靡与匈奴的关系也许会通过这两个女人出现新的转机。如果赵无伤支持军须靡,那他想要夺得昆莫的地位,那可就困难了。

弄玉也明白了赵无伤的用意,听见大禄问话,就知道他正在往赵无伤设置的陷阱里走,她哪里能有不顺水推舟的道理,便笑着回答道:

“巧得很,我与昆莫的两位夫人都很要好。我幼年曾在大汉的大将军卫青府上住过一段时间,大汉的公主与我是闺中蜜友;来到匈奴之后,因为日逐王的关系,又结识了左夫人,我与她脾气相投,又成了好朋友。如今,?我就是来看她们两位的。”说完便瞧了赵无伤一眼,眼中藏着只有两个人看得懂的笑意。

大禄听了弄玉的回答,更加摸不着头脑,竟然连赵无伤此行来的目的都怀疑起来:赵无伤到底是来杀军须靡的,还是来帮他的?

此刻他心里隐隐出现了一个念头,不管赵无伤是来帮军须靡还是杀军须靡,在他说服赵无伤帮助他之前,他不能让赵无伤见到军须靡,因为现在他的成败全在赵无伤身上。

想到这里,大禄满脸堆笑,客气地对赵无伤说道:“这里距离乌孙的王城赤谷城还有数百里,赶路也得三五天,看天色也晚了,不如今晚就去我治下歇息一晚?”

赵无伤看了一眼他身后带来的人,知道大禄早就打定了主意,要让他们跟他回去,如果他执意不走,按照大禄这般鲁莽的性格,动起手来,只怕没人顾得上弄玉,万一伤了她倒不好了。

可是就这样轻易跟大禄回去,只怕大禄又会轻视他。

他还没开口,弄玉再次替他解围,对赵无伤说:“大王,我骑了这么多天的马,实在劳累,今晚我们就跟大禄回去,好好歇上一晚好不好?”

她的声音原本就清沥婉转,此刻又故意软着嗓子撒娇,真真把人的骨头都喊酥了。

大禄还从来没有见过一个女子能如此动人心魂,听了她的声音,看着她的脸怔怔出神。

赵无伤也被弄玉这一声勾住了魂,等他发现大禄直勾勾地盯着弄玉看,心中恼火,冷声说道:

“平日都是在野地里扎营,怎么一到乌孙身子就娇贵起来?依我看,咱们还是按照老办法,在野地里扎营好了!”

大禄听见赵无伤的话,一个激灵才清醒过来,急忙劝阻道:“大王和夫人这一路上奔波劳累,到了乌孙本该放松一些的,还是跟着我回去吧。况且巫师夜观天象,说最近三五日会有大雨,野地里扎营不安全,去我的领地好歹还安全一些。还有美酒好肉——”

弄玉还要再撒娇,赵无伤狠狠瞪了她一眼,把她到了嘴边的话硬生生逼了回去,便故意装出一副眼泪汪汪的样子看着赵无伤。

赵无伤没好气地数落道:“就只这一次,下次再这么娇气,我就把你丢在草原上,随你怎么闹去!”

原本是大禄来挟持赵无伤等人的,结果被弄玉一搅合,反倒成了赵无伤那娇气的夫人吵着闹着要跟大禄回去,保全了赵无伤的威严。

晚上的接风宴果然丰盛,为了讨好赵无伤,大禄几乎倾尽了家底,各色山珍野味,只要是草原上能猎到的野味全都拿来做菜了。

熊熊的篝火上烤着牛肉、羊肉、兔肉、鹿肉、野猪肉、熊掌等等各色烤肉,又涂抹上西域出产的胡椒等各种香料,放在火上慢慢烤着,肉色逐渐变得焦黄,肉中的油脂被烤了出来,混合着香料滴落在火堆里,发出滋啦滋啦的声响,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可口诱人的香气。

除了美酒烤肉,大禄还找了几个身材窈窕,容貌美艳的舞女来跳舞助兴。

草原上的女子原本就能歌善舞,热情洋溢,如今看见赵无伤这样有权有势,又长得好看的男子,更是热情如火,围绕在他身边,不断变换着舞步,有些女子甚至还故意露出自己浑圆平坦的小腹,想要把自己最迷人的一面展现在他跟前,好获得他的垂青。

大禄眯着眼睛看那些美女在眼前跳舞,对赵无伤笑道:“大王不必客气,看中来哪一个带走就行,就当是我送的礼了!”

赵无伤转眼去看弄玉,就见弄玉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。

等到散了宴会,已经到了夜半,赵无伤回到自己的穹庐中,见弄玉正和衣卧在床上,就伸手去推她:“你先别睡,今天吃了这么多烤肉,积食伤胃,坐坐再睡。”

弄玉翻身坐起来,双眉一挑,笑道:“回来了?”

赵无伤也笑了,伸手就过来搂她:“你今天在大禄跟前表现不错,他上钩了。他现在已经认定了我还有别的想法,为了获得我的支持,他现在不敢再轻举妄动,只有乖乖听我的话这一条路。

另外,我在大禄这里的消息,不过几日就会传到赤谷城里去,到时候军须靡听到他叔叔跟我在一起,为了防止我们谋算他的王位,他一定会想办法拆散我和大禄的联盟。到时候,他会不会为了保住王位,舍弃与大汉的联盟,转而投靠匈奴,我们就等着看吧。”

“那你到底是怎么想的?你想支持谁做乌孙的昆莫?”弄玉问道。

“自然是谁好控制,就立谁为王了。”赵无伤不想再跟弄玉讨论这个问题,伸手就去解她的衣裳。

“我还有话要问你!”弄玉伸手推开赵无伤,一本正经地说道。

“什么话?”赵无伤回答地漫不经心,还要去拉弄玉,却又被弄玉推开了。

“日逐王是不是走到哪里都有人争相给你送美女来巴结拉拢你?”弄玉似笑非笑地看着他,软软地讽刺道,“今天好几个女子围着你献媚,你就没有一个看上的?”

“有一个。”赵无伤双目含笑地看着她,“她声音软软地叫了’大王’把我的魂儿都勾走了。我跟她成婚两个月,都不知道原来她对我献媚的时候,有这么大威力。遇上她,只怕我这辈子是别想再做什么坐怀不乱的柳下惠了。”

弄玉被他的情话撩拨得脸颊又开始发烫,故意板着脸说道:“以后要是让我知道,再有女子围着你献媚,你看我怎么收拾你!”